圖為南京大屠殺幸存者濮業(yè)良采訪照(左一)
我叫濮業(yè)良,1922年9月11日生。1937年,我家住在中華門六角井47號。家里有父親濮啟和、母親濮沈氏,還有一個哥哥、一個弟弟、兩個妹妹。父親和伯父濮啟富在雨花路開一家鴨子店。
日軍侵占南京時,全家除了我和60多歲的伯父濮啟富留在南京外,父親帶著家人逃難到六合鄉(xiāng)下。隨著日軍逼近南京,中華門要關閉城門了,我們只好放棄了鴨子店。我和伯父經(jīng)過中華門逃難到了難民區(qū),住在鼓樓淵聲巷。1937年12月13日,南京淪陷,日軍搜捕時,我們躲在二樓上,日本兵來了,抓住我,看看我的手,摸摸我的頭,檢查我是不是中國兵。日本兵帶著一個被抓來的青年人,那人趁機向空地上跑,結果被日本兵一槍打死。我站著沒有動,后來日本兵就放我走了。
日軍還以難民登記為名,搜捕“中國兵”。一次,日軍把很多難民驅趕到金陵大學,漢奸欺騙大家說:你們當過警察、當過兵的要站出來,是警察的還給你當警察,是當兵的還給你找工作干。
有的人輕信被騙,就站了出來。日本兵檢查每個青壯年,凡是頭上有帽印、手上有老繭的,都當作“中國兵”裝上卡車,有十幾輛卡車,每輛車上站有40到50人,我親眼看見他們被汽車拉走了,據(jù)說全都拉到長江邊集體屠殺了。在被抓的人中間,有我舅父家的二兒子沈啟全,我叫他表哥。他虛歲20歲,那時他是醬棚巷2號五金店的學徒電工,他家住七家灣,我表哥被拉走后再也沒有回來,連尸體都沒有找到。
我被日本兵拉夫做苦力,日本兵要我和另一個青年人給他抬子彈,從鼓樓抬到四象橋曬布場。到達后日本兵不準我們走了,留下來掃地、洗盤子,給我們發(fā)個袖標,記得上面有“中島部隊吉原中隊使用人”字樣。第三天,我和那個青年趁日軍不注意,一起逃走了。經(jīng)過內(nèi)橋、洪武路、新街口和小粉橋,我們先到了上海路難民區(qū),天黑時才到了淵聲巷,翻墻回了家。在路上,我看到很多難民尸體。我們遇到過日本兵,因為我們帶著日本袖標,所以沒有遇到太多麻煩。我回到難民區(qū)后,伯父再也不讓我出來了。
春節(jié)后,局勢稍微穩(wěn)定了,伯父帶我坐小劃船子過了江,走過卸甲甸、經(jīng)瓜埠到了六合北門的黃家崗。我們過江時看見躉船歪著,在躉船上和長江邊有大量堆積的難民尸體。第二年春天,我們從六合回到中華門六角井的家中。在城墻腳下和附近房頂上,我們還能看見被打死又從城墻上摔下來的難民尸體。